子又

诸葛亮啊亮

«归»(3)


  当刘备携季汉众人去接斗斗归来时……

  会有下下的,毕竟我想揍斗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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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剑阁。


  “伯约啊,今日折箭为誓,日后你我当作兄弟相称!来,再痛饮了这杯!”


  “将军海量,维已有醉意,着实不能再饮。”姜维满脸通红,笑着摇了摇头。


  “那今日便到此为止,伯约当保重身体,来日共谋大事啊!”


  姜维又拜谢了番,端着酒杯摇摇晃晃地出了营帐。


  “恭喜将军重归正道!”

  “恭喜大将军!”

  ……


  一路倒也被尊敬,姜维笑着答谢。


  恭喜,呵。轻笑一声,摇晃着走到了无人的地方,分不清哪里是路,哪里是荒野,索性径直坐了下来,靠在大石上。到底是老了,路竟也看不清了。


  是啊,路……也看不清了。


  姜维此刻真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走了,自己已经六十有余,还要笑着在敌军营中,听着那让自己恶心的字眼。罢了,这些年不也一样无奈吗?


  苦笑着摇了摇头,无力地枕着石头,竟觉些许暖和,是因为心更凉吧。天上星光点点,风从腿边略过,吹起衣带飘飘,吹着自己的回忆飘动着,流转到那个遥远的岁月。


  无神地瞥着飘起的衣带,恍若看到了那一年,他伫立在身前,那一角飘飘……自那天起,便知自己活了半生,终于找到了意义。自己从未有过那种开心,开心到用幸福来形容,好像也不为过。


  那是他最“狂妄”的岁月,并且不打算收敛。能够日夜陪伴在那人的身边,倾听他讲述着治国之略、兵法之要,任谁不狂呢?


  曾经无数个瞬间,觉得那人像神仙一般,能够读懂自己的眼神,读懂自己的灵魂。而自己,就像个孩子渴望糖果一样,做什么事都忍不住回头看看,他……看见了吗?自己今日的计谋获胜了,又帅气地练了阵法,出门还特地整理了衣襟,换上他喜欢的颜色,这些他都看见了吗?


  可是后来啊,又多希望他看不见啊。


  看不见一人无力地呐喊,看不见狼狈地躲避祸患,看不见对于佞臣的束手无策,看不见……


  无声在风中醉着,连眼泪都枯竭了。痛在心间纠结着,悲痛多了,也就习惯了。无数次质疑,或许自己真的不配吧,把一切弄得如此凌乱。曾经想过这苦涩的后半生,何必如此执着,可又始终忘不了那快乐的六年,从不后悔,即使用下辈子的孤苦,还是会愿意来换那六年、梦里都会笑的日子。


  眼神恍惚着,温柔地看着残月笑了笑,这么些年了,圆了缺,缺了又圆,爱恨埋在心底生根,开出血迹斑斑的花,有时候自己真想一了百了,但又总能看见那张充满温柔的笑颜期待地望着自己,每每绝望之时,那抹突破冰封的温柔就会轻轻包围自己。


  可是,就算全世界与我为敌,我也会为了你,敌对全世界啊。就像这次,后主不战而降,自己偏偏与天相违,能否使汉室幽而复明他不知,他只知道,他宁可被千刀万剐,也不会就这样轻易放弃他鞠躬尽瘁守着的大汉。


  “一朝被谗言啊,二桃杀三士。谁能为此谋,国相齐晏子——”


  轻轻哼着这小调,那是他偷偷学着的,就在那人最后一次北伐的时候,他听见了他对着月亮轻轻地唱着,声音平静而舒畅,甚至带着些轻快,可不知怎么,自己总能听出些悲伤。那时的他不懂,现在自己明白了,多的悲伤便是思念。


  苦笑地哼着,今晚的星辰很美好,自己恍惚间又看见了那人,情不自禁地伸手去够,却只有空气从指间刺过。醉了醉了,当真是醉了呵……


  “丞相啊,今夜的星光很美好呢,维想让它永不坠落。”

  “今年的冬天也不是太冷呢……”

  “丞相府的花又开了……”

  笑容渐渐凝在脸上,收了收眼神。看着那最亮的一颗星,无言地笑了笑,哽咽在喉间。

  “维的意思是,”

  “维……又想你了”


  时光流转一年又一年呵,这悲痛却一直又增加呢,你……又远了一些吗?潦倒着起身,甩了甩衣袖,转身,不管这破碎一地的思念,放手,再拼最后一次吧。


  呵,呵呵,这酒真不好喝,怎么一股子苦味呢。


  “一朝被谗言,二桃……”


  空荡荡的人间,不断回荡着这份苍白无力的歌声。

  一个人的滋味……还真是不好受呢。


  ……


  “丞相歇息一下也无妨”

  “子龙,我心中不安,实在担忧啊!”

  “那也不能这样赶啊,丞相本就拉下了病根,不可如此啊!”

  诸葛亮放慢了步伐,道路崎岖难走,不得已慢了行程。但心中总有种东西催促着自己,仿佛晚了一步就再也见不到一样,便又不自觉地加快了步伐……



  上元节。


  宫内,姜维点起了一盏孔明灯。许久不放了吧,上一次还是他活着的时候,那人看着自己甜甜的笑,把灯放在自己手里,轻轻拍着自己的背。丞相的身体不如自己,但姜维总感觉,自己像个小孩子一样,总是依偎在他身边,即使看着他一点点弯了背,一点点直不起来腰,还想在他身边羞涩地笑着。


  空气中充满着浓烈的血腥味,那是城外上千的尸体堆积而成的。那几千具似乎无辜的尸体,与那成河的血流一起,充斥着自己的鼻腔,那是他向钟会献的计。


  “诸将不服,请坑之。”他看见了那些部将愤恨地看着自己,恨不得当场活剥了自己。可他不在乎,死亡什么的,自己早已不怕了。自那人离去后,本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在这人间晃荡着,还好有那遗命时时浮在脑海,否则真就如那枯木般苟活着吧。


  若真有借命一说,自己恨不得把自己窝囊的几十年寿命都送给那人。诅咒真的有用的话,自己怕是必要往地域走一遭了。朝堂上的诅咒,民间的诅咒,再加上这几千人也无妨吧。


  他不怕死,他只想在死前再见那人一面。不知为何,几十年的时光,那人竟一次也不肯入梦来,仿佛蒸发了般,若不是自己屋内的那块牌位,自己当真以为自己做了场大梦。


  孔明灯载着仅存的希望冉冉升起,那美好与周围一片死寂格格不入。收了收思绪,重见钟会,他要完成遗命,这次,谁也不能阻挡。


  忽然人声鼎沸,宫外火光冲天,姜维站在城头,像失了心的狂魔一般,任血迹溅满全身,不知疲劳。嘶喊与尖叫充斥着自己的耳朵,可他的眼中只剩下了杀字。


  他要赢!他要兴复汉室!他想让那人如几十年前一样笑着拍着自己说“真不愧是姜伯约啊”!而不是不愿可怜自己,连梦中都不愿来!


  脸上布满了鲜血与汗水,疯魔般地挥舞着,剑影如电,寒芒闪烁。双眼赤红而浑浊,看不到一丝神奕。而此刻他的内心却是无比的痛快,等待着一个胜利的答案。


  “啊——”


 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边,姜维感觉什么人倒下了。扭头,殿门大开,钟会被乱箭射死。

  钟会……死了?


  姜维感觉什么东西断裂了,扯的自己心脏骤疼。这一刻,他承认他害怕了。自己……又一次失败了吗?


  背靠柱身,这一刻他想起了他的丞相,想起了那最后一夜,他执着自己的手,虚弱地说“吾气数已尽,此乃天命,不可违也。”年轻的自己含泪摇着头。“不,丞相,维从不信命,维只信你。”


  而这一刻,看着怒发而上的军士,自己竟不得不承认,这……是命吧。


  哈哈,哈哈哈哈。好像不疼了……


  “吾计不成,乃天命也。”剑鞘一转,直插心脏。


  六岁流年,半生哀伤。


  漫天纷飞着,冰冷的血滴,凉了当年的满腔热忱,天…亮了……


  姜维低着头等待着,父辈们说人死时,会有回光返照,他在等待,等待着一个人。只想见他一眼,只是一眼,可是丞相啊,您为什么……不愿意来呢……


  痛觉唤醒了自己,姜维无力地睁开眼,却看见了自己被钉子穿着,奔马拖拽着自己的尸体贴地滑着。那血肉模糊的样子,居然是自己。来不及思考这是死后的世界,姜维只感觉喘不上气……还好,还好丞相他免受了此……啊……


  “他就是姜维啊,呸!跟了人家几年,真把自己当狗了啊!”

  “诶,咱们不是研究过酷刑嘛,刚好在他身上试试呗”

  “先挖心,再剖腹,我倒要看看他的胆子有多大哈哈哈”


  姜维听着那些谩骂,像是又死了一般。牙龈一片青肿,却不肯失去意识。若是死后有灵魂,无论如何,自己都要活着去见他……


  其实姜维已经晕死过去许多次了,只是他执意着信念,就像执着于北伐一样,竟奇迹般地昏了又醒,醒了又昏。


  冰冷的地上,那具尸体被肆意侮辱着。胳臂上的皮肉被生生剥离,五脏被肆意翻动着,那帮士卒兴奋地玩弄着自己斗大的胆。


  就这样趴在地上,看着自己的魂魄一点点变淡,他还没有放弃,不能去见他,便死在见他的路上……


  “伯约——!”


  心间颤了一下,是……回光返照吗?他,他来了……么…


  “伯约——伯约!”


  一声声呼喊逐渐靠近,那最熟悉而遥远的喊声,如几十年前般温暖着自己,姜维忽地觉得有了丝力气,抬眼模糊地看着来人。是他,与初见时一样,一把羽扇,飘飘如仙。


  姜维笑了,那百看不厌的轮廓,永如初见般的温柔,滋润着自己。


  “维知足了”心里想着,永久地闭上了眼。


  “伯约,我来晚了……挺住,挺住啊……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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